【人世间】如沐春风忘年交

摘要： 作者/臧景亮一日，整理书橱，视线被那紧挨在一起的几本书所吸引，心像是被什么扽了一下，赶紧将它们取了出来：分别是《山河齐鲁多娇》《旅游管窥》《旅游偶拾》《齐鲁行吟》《海外轶闻》等，...

作者/臧景亮

一日，整理书橱，视线被那紧挨在一起的几本书所吸引，心像是被什么扽了一下，赶紧将它们取了出来：分别是《山河齐鲁多娇》《旅游管窥》《旅游偶拾》《齐鲁行吟》《海外轶闻》等，作者都是同一个人——范宜人。他在我心中的分量非同寻常。

与宜人先生相识于1976年。他的大儿子范冬青和我同在一个知青点插队，还分在同一个宿舍。不久，宜人先生和妻子到知青点看望儿子。那时，他40多岁，身着军装，走路带风，声若洪钟，让人印象深刻。

在与冬青交流中得知，他父亲幼时上过私塾，青年时期入伍，先在部队做文化教员、指导员，后任团政治处主任，因为才华出众，被济南军区政治部文化部调任专职创作员。他家住在上海新村军区政治部宿舍大院，距我家不到一条马路。由此，我们的心贴得更近，两家来往也密切起来。

宜人先生家是那种一条廊道里有几家住户的老式平房，夫妻俩一间，两个女儿一间，两个儿子一间，房间被他妻子收拾得窗明几净。虽然他是团职干部，但是家里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唯一不同的是书籍很多，比别人家多了些书香气。

下乡期间，每两个月休假三天，被书香所吸引，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宜人先生家。通常情况下，冬青姐弟四人每人手捧一本书，两个女孩爱看文学类书籍，两个男孩爱看美术方面书籍。我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读书经常忘记回家。

宜人先生创作空余期间也乐意和我们聊天。一次，我正在他家里读聂绀弩的作品，便问他如何才能写好诗？他以国歌歌词中“把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为例说：“只有田汉这种大家才能创作出这样的歌词，我们已经有一座现实中用砖石垒就的长城，还有一座用血肉筑就的长城，这是民族不屈的精神之城。写诗作词必须和着血带着泪含着情来写，否则就是无病呻吟！”

在诸多艺术品类中，先生除擅长诗词、散文外，对书法的痴迷程度似乎更甚。每隔一段时间，就见他家墙上镜框镶嵌的是他书写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竖幅，又过一段时间，换成“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横幅。书法行云流水，充满活力。他对宋代书法四大家之一的米芾推崇备至：“米芾一生精研书法，尤其是行草，在中国书法史上地位崇高。” 现在，宁夏沙海碑林及山东几处旅游景点，都存立着宜人先生的书法石刻作品，颇有几分米芾的韵味。

他对钱松嵒、林风眠等画家的作品极为欣赏，经常与已经走上美术创作道路的大儿子冬青进行交流，无论是着色、用墨，还是构图、题款，先生都有独特见解。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军人和父亲，更像是在朋友之间的如琢如磨，极富感染力。

在宜人先生营造的浓厚文化氛围下，子女们也都学有所成：大女儿成为小学语文老师；二女儿作为旅韩文化学者，开办中国传统文化培训班，大受欢迎；大儿子在图书装帧、设计方面成绩斐然，先生几本书籍的设计、插图和题字都由他完成；小儿子成为人物造型师，几年前，偶然在央视某频道播出的一档节目中，看到记者就电影人物造型艺术创作问题对他的采访。

大概在1984年初，宜人先生转业到省外办，从事新闻与文化宣传工作。他用热情拥抱一个全新时代，足迹遍及改革开放初期的齐鲁大地。短短几年内连续出版外事旅游方面的多部书籍，不遗余力地推介齐鲁文化，普及旅游知识。作品闳其中而肆其外，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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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待人热情奔放，有侠肝义胆之感，这体现在我与他交往之中。1987年春的一天，在他家，先生跟我说：“现在刚办了一份刊物，人手紧张，需要一个编辑，想把你调到外办跟我一起办刊物。” 受先生影响，我已在报纸、电台等媒体发表部分作品，文章发表后每次都能得到他的鼓励：“先写豆腐块多积累经验，以后再写大部头。”

能和自己崇拜的人在一起工作当然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幸事，我满心欢喜。不久，外办派人带着商调函到单位接洽。单位领导以我是重点培养对象为由，予以婉言谢绝。

三年后，由于诸多因素，我的人生陷入低谷。痛苦烦恼中我想到宜人先生。此时，他们已经搬家到千佛山西路的外办宿舍。由于手机还未普及，和他就有了书信来往。他接到我的信后，迅速回信表示理解，又连续写了好几封信，鼓励我永远不要放弃对生活、对文学的热爱，并说：“如果调换工作能改变境遇，可想办法帮你解决。”三年前没调动成功的事情，竟然一点也没动摇他的热情！我回信表示感谢，并请他再帮忙。于是，他把我推荐到省里新筹建的一个事业单位，并又一次派工作人员前来商调。结果，被单位以不是理由的理由拒绝。先生十分焦急：“两次都不放人，这不是耽误一个青年人的前途吗？”

调动一事以泡汤收场。

先生对我的成长十分看重，不然，他不会把我在报纸上发表的作品做成剪报，和他写的推荐信一并放在领导案头，并督促调动的各个环节。先生是把我当作自己孩子一样上心，不然，他没给自己儿子开后门当兵，而是在我人生处于低谷时，二次启动调动程序，不离不弃。这份古道热肠，若非亲人谁与能比？

先生的关爱，让我把他引为精神意义的“义父”。四十多年过去，他的教诲言犹在耳。我在深爱的文学领域一路跋涉，总能感到他温情的目光将我注视，那目光如沐春风；总能听到他铿锵的足音伴我左右，那足音令我勇毅。在这熙来攘往的世界上，先生的善良如一团火，那团火足以温暖我一辈子！

宜人先生系山东无棣县人，如果健在，今年90岁，大我整两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