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潮】赵瑜｜父母爱情

摘要：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成都东郊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叫狮子山，山上有一所知名的大学叫四川师范大学，大学道路两旁种满油绿色的梧桐，碧叶青干，桐荫婆娑，树下站着一个英俊的青年，牵着一位美丽的...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成都东郊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叫狮子山，山上有一所知名的大学叫四川师范大学，大学道路两旁种满油绿色的梧桐，碧叶青干，桐荫婆娑，树下站着一个英俊的青年，牵着一位美丽的姑娘，浅浅低笑，卿卿我我……

“不对不对，哪里有你想的这样开放！”

妈妈打断了我对她和爸爸恋爱场景的臆想。70多岁的人竟然有些脸红。“我们不过是偶尔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罢了，有情书为证！”

那封压在箱底的已经泛黄的情书中的确看不出什么浓情蜜意，反而有点像优生写给差生的帮助信： “某某同志：在近几次的劳动和学习中，我发现你有一个缺点：太娇气，吃不得苦，吃洋芋还要吐皮……所以你随时要认识到这个缺点，如果掉以轻心，不加改正，那是很危险的……当然，我乐意帮助你……”

爸爸的字非常潇洒，被我一眼认出：“这算情书？如果谁说我有缺点，早一脚把他踢飞，还想追我？”妈妈眼神有点慌乱，但仍掩不住得意和怀想：“踢了？就没你了。那阵子都这样写，谁用那些情啊爱的字眼，浅薄！”

爸妈是四川师范大学数学系65级同班同学，一个是达县山区“凤凰男”，一个是重庆城里妹子。妈妈说：你爸穿着草鞋来上大学，喜欢拉二胡。爸爸说：你妈有一双大眼睛，喜欢戴朵栀子花在辫子上。我猜想：爱情就这样悄悄发生了，在那个激情燃烧、红亮亮的60年代。

“不是一见钟情。”妈妈又否认了，“读完大学我们都不愿留校，一起去了高原上的壤塘县工作。你爸很节约，会作思想工作，或许因为知根知底，慢慢就好了。”

后来的故事是我经历过的：爸爸是县委的宣传干部，妈妈是县中学的数学老师。海拔3000多米的藏区小县城，重庆到那儿的距离由一晚火车和三天汽车来计算。其中不包括时时因气候恶劣、季节变化引起的封山和阻车。

我童年时去过那里。记忆中县城几乎不出蔬菜，成都运过去的西红柿常常一抢而空，要凭关系才买得到；一条珍贵的冷水鱼，妈妈舍不得吃只让我动筷子；冬天走在街上雪没到膝盖，小孩们提小火炉去上学，我的小火炉火太旺，把棉裤烧了个洞，我吓得哇哇大哭……

而父母在那里一工作就是近20年，1987年才回渝。爸爸因为常常去乡里搞宣传，睡碉楼，得了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前几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妈妈因贫血，常常头晕失眠，至今如此。

他们没有完整说过他们的爱情故事。作为大女儿的我，只能从他们一些不经意的描述中捕捉他们的青春片段，掬起一捧捧他们曾有过的激情泛起的浪花。

爱情对于他们，也许就如他们那封情书一样平淡、公式化。少有花前月下，少有山盟海誓。但是，夫妻俩抛弃了安逸的城市生活，在藏区奉献了最美好的青春，对国家、对家庭忠贞不二。虽然现已黑发染霜，甚至天人永隔，但是他们没有后悔过。有谁能说，这不是最最浪漫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