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刘淑玲​：娘的人世间

摘要： 娘的人世间文/刘淑玲（山东）（作者提供图片）我的娘，生于1946年，农历丙戌年五月初五，逝于2018年，农历戊戌年四月二十三，享年七十二岁。娘的一生，经历了解放战争，大跃进...

娘的人世间

文/刘淑玲（山东）

（作者提供图片）

我的娘，生于1946年，农历丙戌年五月初五，逝于2018年，农历戊戌年四月二十三，享年七十二岁。娘的一生，经历了解放战争，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改革开放，可以说，娘见证了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波澜壮阔的历史，也在这伟大的时代走完了她平凡而又不寻常的人生。

娘的一生可谓不幸。她幼而失父，中年丧夫，其中的艰辛苦楚可想而知，但娘却凭着坚韧顽强勤劳能干撑出了一片天，活出了精彩，虽然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

娘是上过学的，上过几年，我不清楚，清楚的是，娘喜欢看书，后来村里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她是其中之一，每天看戏词，记戏词也让她没有忘掉她的文化，于是，她就成了左邻右舍的写信人。隔三差五，就有乡邻找上门，请娘替他们写信。娘从没拒绝过任何一个人，即使她正糊着袼褙，纳着鞋底，忙着烧火做饭，缝补浆洗，她也总会一边忙着忙活，一边细细询问写信人信里要写的事要说的话，等手里的活告一段落，便立马根据写信人的要求用清楚明白又通俗易懂的语言写好信，因为已经有了前期的准备，所以能够很快完成。要说娘的信用词典雅或辞藻华丽，那是不合事实的吹牛，但娘能把人家要写的内容表达的很到位，或者说能让寄信人和收信人都能看懂听懂，这是不是也是做到了得体——如果得体指的是对什么人讲什么话而言——毕竟娘的服务对象是文盲或半文盲。所以，别说娘文化水平不高，即便是学富五车的文豪，写出的之乎者也令人看不懂听不明白，也总不算是好文章吧？——写完，娘会再给人家读一遍，问问写的全不全，是否需要补充，然后，根据要求再添补，而后折叠好，一封信至此结束。等他收到回信，也总会再来我家，因为读信也是娘的任务。在没有电子通信方式的那些年里，娘不知帮乡邻们写了多少封信，读了多少封信，每一次娘都是和和气气，笑脸相迎，热情相送，她用她的热情善良赢得了周围人的尊敬。

1989年，父亲猝然离世。留下了并未清算完毕的一笔又一笔账。抛下了娘独力拉扯四个子女。娘不知道什么叫做“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娘只知道丈夫死了，他没有完成的事，得由自己一力承担，于是他把巨大的悲痛强行压在心里，把爹留下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一项一项分门别类，拉着仅有五岁的小弟开始了漫漫讨债的路途。前些年，有个小品，说欠债的变成了黄世仁，要账的变成了杨白劳；又有流传于民间的俗话说“借钱时欢天喜地，打躬作揖，要债时反目成仇，冷言冷语”。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讨债路艰辛曲折，看了多少冷脸，听了多少恶言，受了多少难堪，难以计数。但好在大多数的债都收回来了，每收回一笔钱，娘就赶紧送到银行或信用社去还上爹办砖厂的贷款，足足用了两年的时间，娘把所有的贷款以及利息全部结清。银行里的人对着娘竖起了大拇指，对娘说：“这笔账我们都以为会变成烂账，没指望收回。真没想到，你一个妇女，还带着四个孩子，竟然都还上了。”并许诺说，有困难需要贷款，只管来。钱借给你这样的人，我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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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男人的家不惟不完整，更有繁重的劳作压在肩上。这一点在农村表现的尤其突出，犁地锄地，播种收割，浇水施肥。这些都需要强体力，一般来说都是男人干，但爹没了，这些活儿，自然就落在了娘的身上，娘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有山靠山，没山独立。凭着这股劲头儿，娘硬是学会了所有的农活：耕犁耙耢，扬场打麦，施肥浇水，喷洒农药。过去有句农谚：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实际上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上点年纪的人看过豫剧《朝阳沟》里面的银环学挑水，学锄地，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而且这些都是很重的农活，尤其是浇水。娘至少要分两次把浇水用的柴油机、水泵、塑料袋子等送到地头，浇完后再分两次运回家里。因为不愿麻烦亲戚，她甚至学会了发动柴油机。不单是农活，家里的各种用具，有了故障，她都能自己修好，甚至补自行车胎，也能娴熟的完成。可这个时候的娘已经五十岁了，头发已经斑白，手上的皮肤皲裂，脸上的皱纹深刻，胳膊因为烈日的暴晒，粗糙如榆树树皮。有个同事独自一人带孩子过日子，偶尔会在朋友圈发日常。有一次，她说：又掌握了一项新技能——会修马桶了。我瞬间落泪，评了一句，心疼你。只因为她让我想到了我那无所不能的娘：缝洗浆补这些女人的活能干，犁耧锄耙这些男人的活，她也能干，这都是残酷的生活逼的呀！

但是娘很少抱怨。她从来不会对别人诉说她的辛苦，她的委屈，也从不抱怨生活的不公。她把这一切都咽进心里，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偶尔，她会暗自落泪，但只要一出家门，便又是一贯的坚忍和刚强。终于，孩子们都成年了，独立了。我和小妹参加了工作，大妹结婚成家，小弟渐渐长大，日子越来越好。家里买了电视，安了电话，孩子们也都各自买了房买了车，后来又有了手机，视频通话，将千里之遥变成一线连通，正当我们铆足了劲儿，准备给娘更好的晚年生活时，她却去了，留给我们的是一世无法愈合的伤痛。

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但娘的人世间里有爱没有恨，有热情善良，没有自私冷漠，她用她的朴实、坚强活出了人应有的精气神，活出了对命运的抗争，用真诚和善良谱写了一曲生命之歌。

【作者简介】刘淑玲，女，喜欢阅读，喜欢文字，不敢称文学爱好者，只能自认为是一个文字爱好者，愿意用真诚结交更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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