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文本】左雯姬：​聚光之下

摘要： 实力文本 作家影像作者简介左雯姬：生于湖南省湘潭市，现定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5年开始发表小说。有作品在《小说月报·原创版》《青年文学》《广州文艺》《黄河》《广...

实力文本

作家影像

作者简介

左雯姬：生于湖南省湘潭市，现定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5年开始发表小说。有作品在《小说月报·原创版》《青年文学》《广州文艺》《黄河》《广西文学》《四川文学》等刊发表，并在《作品与争鸣》等杂志转载、评论。小说《声声慢》曾获二〇一三年“中国当代小说奖”，长篇小说《职场深处》获北京市优秀长篇小说扶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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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让我们前往监牢。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还是可以像笼中鸟一样歌唱。

——莎士比亚《李尔王》

气息在抖，不只是人。

居民楼小区，几栋楼围成的一处小花园。花园草坪的边缘，与水泥小径相接处，唯一一丛淡紫色的格桑花，正在盛开。平展的花瓣，被骄阳照个透亮，也在微微抖动。

耿悦抱起扑到她脚边的两只猫，同时也激灵了一下。耿悦的尖嗓儿爆开，分外刺耳。

喂，欠管哪！

那么个庞然大物——德国牧羊犬正冲她吼，狗的主人姗姗来迟。那男主人显得迟钝木讷，整个人不在状态。原本一副标致模样，呈现出的该是果敢、精明的神采和决断的男人气概，结果实在令人失望。尽管那男的连连道歉，倒更惹得耿悦不快，平白无故地添了些许嫌恶。

耿悦气不打一处来，说，喂，说“对不起”说多了吧你！当顺口溜啦。

狗的主人尴尬一笑。耿悦皱起眉头，心窝子里就窜出火苗来，那仿佛是砖窑里的火苗。她一打眼，就认定这男的是圈内人。以她从事娱记多年的经验，这圈子里的北漂数不胜数，境况也千差万别。而这位，还真有些特别。

在北四环外，住普通小区的娱乐人士不在少数，哪怕是租的。连租都租不起的，也大有人在。可看这位，打扮气质都不大像普通北漂。他的打扮与这只狗，都与这样的环境不搭。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混在娱乐界的，里三层外三层，耿悦全都不屑。她向来目光犀利，“毒”得很，就像扫描仪，好像能把对方丑陋的五脏六腑，全都“扫描”一遍。

耿悦说，想吓唬谁呢？名犬？名犬就了不起了？名犬就来欺侮我家小猫了？从哪儿冒出来的呀你们。哎你有本事养名贵犬，怎么没本事换个地儿住啊。这里是养这种大狗的地儿吗？狗不懂人事，人也不懂？这叫……耿悦总是嘴快，有时连她自己都拦不住。

那男的，喉结动了动，却没再言声儿，只顾着把项圈重新往狗的脖子上套。狗挣脱了主人的手，也太意外。耿悦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只张着嘴，将秋日的寒气吸得满满地入了丹田。那狗腾空一跃，眼瞅着狗的利爪就要扑到她脸上。

耿悦被人一推，踉跄几下才站稳。狗扑了个空，正狂躁，欲再往耿悦那儿奔，被那个推耿悦的人挡了道儿。那人稳稳站着，千钧一发，大家都只干瞪着眼，忘了呼吸。

那是个姑娘，虽然身材比较丰满，但能如此镇定，也够让人佩服了。狗也奇了怪了，在那姑娘面前，它不过原地跳跃了几下，就安静下来。

耿悦看那姑娘，虽然长得微胖，身材倒匀称，尤其两条笔直而修长的腿。她打扮时髦，衣服的款式也不一般，像来自欧洲的时尚品牌。秋风里送来姑娘身上的香水味，那特别的味道格外清新空灵，耿悦的心弦仿佛被拨弄了一下，完全是欣悦的调子。

大狗温顺地，向那姑娘摇头摆尾地靠近。耿悦惊奇，姑娘到底施了什么魔法。

耿悦悄悄走到那姑娘的侧面，看清了姑娘的面容。一瞬间，轻度近视的耿悦，竟觉得视力清晰了好几度。哇，这姑娘的模样，长得也太明艳了吧。耿悦对那姑娘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姑娘有一对特别深浓的眸子。

狗的男主人还有些矜持。他总慢半拍，有意无意地四处张望。他先给狗套上项圈，紧紧拉了下绳索。他向姑娘致谢时，似乎忽然被点亮，有了神采，恢复了风度翩翩。

老实点儿。男人冲狗，低声没好气地训话，但他还是注意用手，抚摸狗的头和皮毛。他抬头又看那姑娘，眼神专注而明亮。他说，它老闯祸，真没办法。男人跟姑娘说话，语气变得轻盈，格外有亲和力。耿悦在一旁撇嘴，冷冷一哼，抱着她的两只猫，享受阳光，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以前我也养狗，小家伙很有灵性的，相处和谐了会给你带来很多快乐的。那姑娘的声音很稳，语速较缓，嗓音甜润，而声带略厚实，更增添了韵味。耿悦觉得这姑娘说话入耳，透着欢喜的神色看着姑娘。姑娘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头冲她一笑，问，没事吧？耿悦淡淡地说，没事。

男人问姑娘，那你的狗呢？

姑娘明媚的花容，闪出为难的神色，说，早没养了。这里——不大适合呀。

男人说，是啊，瞧这里，这么多猫啊狗的，不嫌乱的。我其实不养这些，是朋友拜托带几天，唉。

秋风拂面，从一阵阵风浪里，男人感受到从菩提树根里提取的香水味，在时不时强弱不定地涌来。这款香水恰好是他熟悉的，沉郁并不甜美，有种知性气质的小品牌，它来自英国。眼前这个女孩子，模样甜美，甚至是惊艳的，想不到骨子里，向往的是一种学识和教养、一种沉静与内敛，这惹得他不禁多看了这姑娘几眼。

耿悦有些疲乏，把两只猫重新放到地上。她起身离开花园，两只猫跟得紧紧的。

这对男女的目光，还会偶尔相撞，姑娘总会先躲开。她干脆专注到牧羊犬身上，它确实很漂亮，让她欣喜。它也再次靠拢她，尾巴摇得欢实。姑娘试探性地轻轻抚摸它丰厚的长毛，狗不住地要去舔她的手了。

姑娘低声说，它在这里感到陌生又无助，很想交朋友，可它找不到。它有很大的失落感。像它这样的狗，不免焦躁。它还小，你不该一味指责它，好好引导，它挺聪明……

姑娘又对男人说，要是您不介意，我带它遛一圈可以吗？它得跑一跑，我骑自行车跟着，就到附近的森林公园，大概一两个小时……

噢，那太感谢了。我当然不介意啦，只是麻烦您了。

嗯，您，叫什么？

啊？

姑娘笑着说，加微吧，好联系。

两人互加了微信，姑娘愣了一下。男人不好意思，坦言，只是巧吧，我跟那狗，同名……

女孩笑了。男人和狗都叫卡尔。可这不会是人的真名，既然人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名，也无所谓啦。她只说，名字好记啊。

姑娘叫——叶娇。

耿悦已到了单元门口，忽然转身，冲着花园，用手机随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有帅哥卡尔、美女叶娇，还有狗狗卡尔。

耿悦后来回看这些照片时，她发现有一张照片，角落里，有一处闪光。

怎么会有闪光呢？

宠物名店的大堂内，男模卡尔坐着，面前是几个长相身材都差不多的，宠物美容顾问。

他翘着二郎腿——嗬，好长的腿。来往于大堂，牵着各式各样宠物的女士们，有意无意间，齐刷刷向他看过来。

是卡尔。

男模卡尔，莫名紧张而兴奋了一下。其中一名顾问，走到狗狗卡尔面前，欠身抚摸它。男模卡尔闪出一丝自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