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德源:他是“羽流之宗”,他是传奇

摘要: 1.阎德源墓石雕香炉。2.阎德源墓石狮。 展开全文3.阎德源墓志拓片。1973年,大同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大同城西发现...

阎德源:他是“羽流之宗”,他是传奇

阎德源:他是“羽流之宗”,他是传奇

1.阎德源墓石雕香炉。

阎德源:他是“羽流之宗”,他是传奇

2.阎德源墓石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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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德源:他是“羽流之宗”,他是传奇

3.阎德源墓志拓片。

1973年,大同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大同城西发现了一座特殊的金代仿木构砖室墓,约3米见方的墓室里出土了多件精美的木质家具模型与古代服饰,历经八百年风雨沧桑,它们依然保存良好,令人深感意外。这座墓葬最特殊的还是墓主人的身份:沉睡在这个地下世界的老人,身穿道袍,面覆绘有道符的罗纱,充满了神秘气息。墓室南壁下的一方志石这样介绍:“西京玉虚观宗主大师阎公……法讳德源……朝廷累赐师号,为羽流之宗”。按墓志记录的卒于大定二十九年(公元1189年)和享寿“九十有六”推算,这,是一位生活在宋金之际的道教宗师。

宋金春秋:阎德源的生平故事

史籍中没有专门介绍阎德源的篇章,但是清代光绪年间《怀仁县新志》收录的一篇碑文——《云州创建太清观碑》,却有力地补充了阎德源墓志的记载,使我们对这位高道有了更多了解。

根据墓志记载,阎德源“少而寤道,顿舍尘缘,师事宣和侍晨张公”。《云州创建太清观碑》则记录了幼年阎德源随师父面见北宋皇帝的故事。

当时阎德源年方七岁,皇帝赞他“神凝秋水,岂尘土所能浼哉”。他的师父,正是北宋徽宗时期备受宠信的道士张虚白。此人官至冲和殿侍晨,太虚大夫,获封金门羽客,其品阶可比于文官正三品。宋徽宗时期对于道士的道职道阶有着繁复的规定,其中道职的最高级别即是各殿侍晨,且以冲和殿侍晨为最高。按照元代《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的记载,宋徽宗时代,共有九人担任过侍晨,其中仅有三人获得“金门羽客”的封号,可以凭玉牌出入禁中。可以说,张虚白在当时的道士群体中,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阎德源幼年入道,学艺于名师,又正逢宋徽宗大力推崇道教,尽管或许因为资历尚浅,他仅获得过墓志中所记述的“金坛郎”这一最末等的道阶,其前途依然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但是天命无常,他三十岁左右时,遇到了墓志中的“上天革命”,即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变”,这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道,也让阎德源这位“乡居汴梁”的北宋道士与西京大同结下了不解之缘。

北宋末年,金军攻破汴梁以后,竭力搜访张虚白这位名震天下的道士,将他迎至军营,敬为神仙,而他的弟子阎德源,也随师父一起,被带到了西京大同,这也就是墓志中所说的“稽首向风,携尘而来,寓迹此地”。师徒二人最初生活在开元观,不久张虚白去世,阎德源接替师父掌管这座道观。

此时的阎德源未及不惑之年,却接连遭遇到多重打击,先是故国破灭,接着恩师仙去,而他自己又被迫生活在大同这片苦寒之地,可以说他前半生的精神世界已塌毁殆尽,何去何从一定也曾久久困扰过他的内心。

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庄子·人间世》的那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阎德源最终选择了顺着这条新的道路前行,命运将他送到了西京,他便在这里弘扬他的“太上之教”。从现有资料看,除了管理开元观,他还曾提点应州元清观,皇统年间主持修建玉虚观,应即墓志中所言“卜筑于京西”。数年努力之后,西京玄风大起,道教兴旺,阎德源本人获得贵族士庶的钦敬,成为“西京路传戒坛主”“清虚大师”,并于金代大定八年(公元1168年),奉诏主持重修中的中都十方大天长观,成为了金代道士群体的领袖人物。

此时的阎德源已经年逾古稀,作为张虚白的弟子,他本身就是一部关于北宋道教科仪的活字典,住持中都期间,阎德源曾为皇室举办斋醮,传授弟子道法,为道教的传承做出了重要贡献,当时的皇帝称赞他“真在世之仙人耳”。

或许因为年事已高,阎德源至迟于金大定二十六年(公元1186年)离开了中都十方大天长观,重回西京玉虚观,在这片奋斗半生的土地上,在弟子的陪伴下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大定二十九年(公元1189年),阎德源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对自己的身后事做出了安排,墓志中对此有详细记述:“云中故俗,人亡则聚薪而焚之,吾所弗欲也,当以遗骸瘗之于丈室之后,无扰乡人”。于是弟子们为他修建起了这座砖室墓。

可惜八百年后,考古工作者虽然发现了阎德源的魂归之所,墓志中提到的应在墓葬左近的玉虚观、记载了阎德源功行的“亭碑”却都已烟消云散。

幸好,我们今天还能从另外一种角度——墓葬出土文物里,窥探阎德源人生的一鳞半爪。

俗道相融:阎德源的地下丈室

理解阎德源墓,不能脱离他所处的宏观时代背景。晚唐以来,道教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唐代多有帝王贵胄因为痴迷炼丹服药、追求长生而暴亡,这对道教的神仙思想产生了极大冲击,唐宋之际道教逐渐开始由外丹术转向内丹术,强调以自身的修行,获得得道成仙的结果,理论革新的过程里,又吸收一些儒释两家的思想观点,道教神仙故事也由不理凡尘的出世形象,开始关心起人间疾苦、百姓福祸,促进了道教的世俗化。

此外,古代墓葬,无论采用何种形式,往往反映出两个不同主体的意志,一是墓主人本身,他可能在生前就做出一些安排;另外一重则来自为墓主操办丧事者,他们可能会根据当时的风俗、墓主的身份地位等因素,对墓葬布局有所选择。从阎德源墓的整体情况看,大部分随葬品被摆放在棺床前的三张供桌上,形成了对墓主人进行祭祀的场景,这很可能是出于弟子们的崇敬之心,而棺椁内的随葬品,例如印章,则应出自阎德源的遗命。

棺床前的三张供桌上摆放了不同种类的随葬品。西侧供桌放有道冠和道书,代表了阎德源的道士身份,东侧已经腐朽倒塌的供桌则主要摆放了各类漆器、瓷器等日常生活用具,其中散落的有一对石狮子,身上涂抹多重颜色,一只张口踏球,一只闭口脚踩小兽,与我们现代人宅院门口的雌雄对狮极为类似,颇有世俗志趣。

中间供桌是对棺床供奉的核心,随葬品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以石雕香炉、一对豆青暗纹长颈瓷瓶、一对木蜡台构成的“五供器”组合;其中的石雕香炉制作尤为精美,整体造型仿古代青铜器,短颈鼓腹,龙耳蹄足,腹部雕刻曲折蜿蜒的几何纹饰,而在上下则饰以兽面纹和云纹,平添了一丝出尘气息。以五供器物作为随葬品的习俗,很可能最初就是来源于道士群体,并被后世的世俗墓葬所吸收。中间供桌的另一类随葬品则是各种木质家具模型。这种以木质家具随葬的风俗,在临近的宣化地区辽墓中已见端倪,但宣化辽墓所见木质家具,多有实用器物,而阎德源墓供桌上摆放的都是尺寸较小的明器模型,应是专为随葬制作出来的。

阎德源棺椁内的随葬品,更多地表现出他道教宗师的身份。阎德源下葬时,身穿道袍,外披鹤氅,衣饰完整而复杂,但多以云、鹤为装饰图案。《艺文类聚》引《淮南八公相鹤经》说鹤这种动物是“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穿上这样的服饰,就仿佛这些仙鹤可以带着墓主人乘风穿云、飞升仙界一般。

阎德源的右臂位置出土了一件腐朽严重的象牙戒板,应该就是古代文献中提到的道士简。据《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宋徽宗时期对于不同身份道士所用的简有着明确的规定:“褐衣银木,紫衣香木或槐木,师号以上象牙。”金代道教多有吸收借鉴宋代之处,或许这条规定也沿用下来,阎德源生前朝廷累赐师号,使用象牙简正符合他的身份。

阎德源腰间漆盒放置有五枚印章,分别名为“德源”“青霞子记”“玉虚丈室老师”“天长方丈老人”“龙山道人”,这些应是他的私人印章。其中“青霞子”可能是阎德源的道号,“龙山道人”应与当今浑源县的龙山有关,阎德源长期在西京传道,或许他曾前往龙山修炼,因而刻下了这枚印章。“玉虚丈室老师”和“天长方丈老人”则表明了阎德源生前主持玉虚观和中都十方大天长观的经历。以阎德源的身份地位,生前应该担任有重要道职,但是墓葬中没有发现相关物品,这或许反映了他对过往经历的取舍偏好。

金大定二十九年(公元1189年),阎德源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并没有感到悲伤,而是作颂四句“撒手便行不回顾,今朝却返蓬莱路,瀛峰顶上笑怡然,中霄物外当独步”,随后坦然而去。或许这一刻,他回首自己的百年历程,终于大彻大悟,放下了某些执念。是此生神仙终不可致,还是门人弟子牵挂甚多,抑或是对西京山川常怀眷恋?这或许是这位老人留给我们的又一个谜团。

墓志提到阎德源“享寿九十有六”,即便在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的今天,这依然是少见的高寿。他的一生先学道于汴梁,后弘道于西京,历经两朝,提点多地,最终成为朝廷赐封的“清虚大师”,其人生经历远非墓志寥寥数语所能概括。

由于史料缺失,他的形象无法完整呈现在世人眼前,但正如《庄子·逍遥游》里说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或许冥冥之中,这也是天意。从朝廷所赐的师号里,我们也能对他波澜壮阔的人生有所想象。何谓清虚?依道教的观点,指清静虚无的境界,而一个人如果没有历尽坎坷波折,又怎能轻易勘破世间诸般喜怒哀乐、真正做到古井无波呢。无论如何,这位豁达的老神仙早已骑上仙鹤,穿云而去八百年,只留下若干随身之物,继续引发我们对那个时代和他本人的无限玄想。

文/李壮 图/李航

(责编: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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